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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処までも, 何処までも, 一緒に行くよ」

最近在Youtube上偶遇杉井儀三郎指导的『银河铁道之夜』的预告片,勾起我对这部老艺术动画电影(1985年放映)的回忆。上次评论只讲了观影后的些许直观印象。此次重温习了小说及电影,想要更深入全面地探讨这部优秀作品,且一并更正上篇评论中不够准确的地方。

电影剧情基本遵照原著,脚本负责別役実顺着小说的叙述结构,以分章报幕的方式进入主角乔班尼和柯内贝拉在幻想四次元的银河铁道上的一段段奇遇。原著共9节,电影作了细分,同时加入两节原创内容(11和12)。电影的章节分别为:

1. 星の教室; 2. 活版所(印刷所); 3. 家; 4. ケンタウル祭の夜(半人马星节之夜); 5. 十字の広場; 6.天気輪の柱(气象标); 7. 銀河ステーション(银河车站); 8. 北十字; 9. プリオシン海岸; 10. 鳥を捕る人(捕鸟人); 11. 盲目の無線技師(失明的无线技师); 12. アルビレオの観測所(天鹅座观测所); 13. ジョバンニの切符(乔班尼的车票); 14. リンゴ(苹果); 15. 新世界交響楽; 16. さそりの火(蝎子之火); 17. 南十字; 18. 石炭袋; 19. 黑い川。

或许有读者看到这里会想,统共近20个小节,是否将电影切得太过细碎。实际上完全不用担心。读过原著便知,『银河铁道之夜』类似于公路电影,是乔班尼和柯内贝拉在生死虚实的边界上,前往终点的旅志。区别于传统童话通过故事来阐述核心,它通过一系列旅行印象的深入推演出主题,在不断的记录中加深内涵。在时长110分钟的电影里,每一节都可以看做是通向作品终极疑问的台阶,19级台阶根本不嫌多。

解析『银河铁道之夜』的文章有许多,基本形成定论。宫泽贤治想要表达的人生追索在原文中写得很清楚,只要读者细心阅读,便不难做出和主流评论一致的解读。『银河铁道之夜』可简单归纳为三个主题,孤独、自我牺牲、追求幸福。后两点的重心,在原作中均落在最长的第9节「乔班尼的车票」里。而电影与原著间的联系可以说是既有传承借鉴,又有发扬创新,通过细化和出色的镜头语言,完美得将所有主题呈现。

用镜头代替心理描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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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班尼受到扎内利等同学的嘲笑和疏远时,原著通过简短的内心描写反映他心中的委屈和孤独,比如「乔班尼心头猛地一震,脑袋轰轰作响。」又或「乔班尼心头无比凄楚,突然猛地跑起来。」电影中,要表达这些旁白,通常是增加相应的台词或是对面部表情进行特写,杉井监督却选择了更有难度的方式。动画只保留了原文中的对话,利用环境来反衬角色内心,借助特别的建筑设计、独树一帜的景色,升降摄影将高角度远景和低角度特写糅合在一起,让每个镜头都成为角色独白的扩音器。

上图取自乔班尼被手提着王瓜灯笼参加节庆的同学嘲笑后,跑上小山岗的片段。被草叶或树木包夹的细长道路和漫漫坡道营造出幽闭环境,主人公只能在这单行的小道上去往静寂无人之地,恰是乔班尼心灵无可依靠、孤独绝望的写照。俯拍与远景镜头,使乔班尼的身影显得弱小孤伶;而对他的特写,只照了脚的部分,则强调此时主人公的状态是步入另一个境界(孤独的境界),没有其他人、只有模样冷沥的夜花(风铃草)作伴。原著中「一只小鸟叫着从山岗上掠过」,在电影中化为拂过树林的巨大黑影,亦是将角色的内心世界具象化。可以说电影中的这段比原著更加有力地刻画出乔班尼心中的孤寂和忧伤呢。

刻意回避角色、利用静物特写,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方式描绘孤独亦是电影对文字的镜头延伸。第3节「家」讲的是乔班尼放学回家后和母亲的对话,原著中「母亲就躺在里屋床上,肩上披一条白围巾」。但动画里母亲一直未露面,镜头也很少给到乔班尼,反倒是在家里的什物上缓慢移动(截图)。尽管桌上的烛灯、鲜艳的西红柿、浅葱色的花、吸引着飞蛾的明亮油灯,都被漂亮地拍摄下来,但非人的物体却隔离了声音的来源,在接近凝视的镜头下,反倒令观众感觉压抑。甚至会产生,乔班尼的母亲是否真实存在,类似的想法。

还有的时候,电影并不直接对准角色描绘其状态,而是隔物传神。例如用摇摆镜头暗示乔班尼昏昏欲睡,用节日彩灯的重影暗示乔班尼双眼含泪。为何不采用传统的做法?这其实与电影的风格直接关联。小说『银河铁道之夜』是充满隐喻的童话,电影于是也试图以不明确的表达手法,营造出不可思议的奇妙气氛,也的确实现了这个效果。

建筑的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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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里集美丽和奇异于一体的建筑绘完全出自动画制作组的想象。宫泽贤治在小说里对乔班尼居住的小镇几乎没有描述,感觉上只是个普通的小镇。动画里,它却化身色彩斑斓的童话世界,从影片的一开始就让观众明白这是个有关幻想的故事。电影里的房屋使用了许多不常见的颜色组合,红桦色的屋顶搭配抹茶色的墙壁,抑或给雪白的建筑打上藤紫或桔梗色的光。特殊的冷暖色搭配绮丽异常,也有了神秘主义、超现实主义画作的效果——为之赞叹不已的同时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电影多用俯视镜头突出建筑群的特色。小镇白天时看上去如颗颗红顶蘑菇围聚一团(截图),夜晚从山顶望下去,它像块块方形月光石拼成的一涡清泉(截图)。此番景致真是既有着勃鲁盖尔[1]的澄澈,又有着夏加尔[2]活跃的俄罗斯色彩,同时还处在精确和失真的边界线上,令人想到基里科[3]形而上的冰冷画作。

长阶梯以及圆形广场是重复出现在电影中的设计,极具特色。

阶梯的寓意不言自明,它代表过渡与探索。乔班尼完成工作返家所走过的台阶,连接着暗(印刷所)与明(回家的路)不同亮度的风景,既是从劳动的辛苦到获得报酬的喜悦的过渡。而架在星空中的不那么轻易看得见起点和终点的阶梯,配合主角二人在火车停靠天鹅站时的一次探险,偏重的是探索未知。原著中是「一条宽广的大道,一直通向银河的青光之中」,电影则采用黑色夜空里青色的细长台阶,用对终点的好奇和不安代替小说里豁然开朗的气氛。漂浮的阶梯比起大道,多有穿梭时空的感觉,与考古挖掘队所代表的重现历史主题相合更佳。

圆形广场有互成直角的四个出口,这种设计将抵达和出发两种相对的寓意融合在一起。圆形是相当安定的几何图形,能给人以完满或结束的印象,电影将它设定为小镇的中心或火车站大厅,便借用了进入圆形完成汇聚的暗示。而出口(入口)又提醒着人们它既可以是终点也可以是起点,既可以是完成也可以是选择。圆形的广场上还有类似时钟和星盘的辐射状图案,几何意向的多重嵌套显然并非随性的设计而是包含许多思考的。

除此以外,电影亦善用堆叠来营造特殊氛围(截图)。 印刷厂里密密麻麻摆在书架上的铅字,天鹅座观测所隐匿在暗处、紧靠在一起、不计其数的石墙建筑,冰冷却具有压倒性的气势。兀立于画面中央、接近筒状的大型建筑给观众类似的感觉,塑造出远超人类个体的宏伟,富含宗教性,在电影里亦有多次出现。

晦明变化与幻想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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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泽贤治在小说中对银河火车沿岸的风景作了极为精美的描述,他笔下那光与暗碰撞的幻想风景单就文字而言亦属上乘。然而要将它们转化为鲜活的图像却是不易。『银河铁道之夜』中的风景大多是突然出现的某种光辉,而不是房子什么样、树有几颗、山的轮廓这类具体的画面,哪怕是实在的物体在原著里也以光彩的形式乍现,这是它与其他童话风景非常不同的地方。

如「只见莹白、雪亮的银河河岸上,银空中的一片芒草,随风摇曳,掀起一片片波浪。」又如「这些沙子都是水晶,每粒水晶里面都有一小股火焰在燃烧。」抑或「鸟爪恰如白雪融化一般收缩、变平,转眼间像熔炉里流淌出的钢水,向沙地和石子上扩散。」和「小得只剩下一个绿色贝壳纽扣那么大的森林上方,时常闪烁着青绿色的亮光,那是孔雀张合翅膀。」读者能从文字提取出抽象的美的感动,然而要以视觉的方式想象出来却可能犯难。有光是因为有暗,在黑色的天宇里呈现景色的难度也较白昼困难。杉井监督凭借他出众的想象力和艺术表达做到了。

电影中大部分的风景都采用侧向照明,就好像有和火车平行运动的探照灯把景色打亮。这样即可控制景色的光度,能在不会破坏整体暗色背景的前提下,实现柔和的照明。风景自有的颜色得以清晰展露,在夜的背景下显得朦胧或辉光四射。扩散和流淌是原著中常见的描绘,对此电影在颜色亮度不断波动的传统技法外,还加入四处飘荡的荧光三角标,增加画面的动感。相似的,移动小光点将晶莹的流动细沙描绘得精致动人。还有旋转镜头、撕裂夜幕进入下个场景等等诸多特殊的运镜,天宇之空廖和幻想之无边亦在电影中释放。尽管随着火车移动,车后的景色愈变愈小,但是在表现它们的主镜头中,通过有序的紧密排列,沿路的风光都很有延伸感,密密的树林、一节节的脊椎骨,它们在各自的维度上都好像是无穷尽的。银河铁道把许许多多无尽的维度串在一起,难怪被称作是幻想的四次元呢。

电影不只还原了「捕鸟人」「南十字」等章节中非常有趣的场景,原创设定如悬挂在空中的时钟、波斯(原著中牛的祖先)的巨骨[4]等等,让惊奇度破表。大段冷色风景中间或出现的暖色镜头也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截图)。略遗憾的是,电影省去了一些原著中非常有趣的部分,如信号手指挥候鸟飞行、天上的工兵大队进行爆破。天蝎火光的影像描绘也偏简单,只是闪着红光的遥远星辰,跟原作中通天的绚丽如宝石的火焰相差较远。

奇恩异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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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银河铁道之夜』有取舍也有添加,以较原著直接和集中的方式表达了自我牺牲和追寻幸福两大主题。

乔班尼在凳上银河列车前,是沉浸在个人孤独苦水里的孩子。家庭不富裕,母亲生病父亲出远门,年幼却得工作,而且朋友很少。在热闹的节日气氛下,乔班尼觉得再没有比自己更可怜的人,登上列车的契机是为了寻找幸福。在列车上乔班尼的心境逐渐变化,在捕鸟人离开后,第一次对他人油生同情,愿意为成全别人的幸福而付出自己「只要这人能真正幸福,自己情愿做一只百年仁立在那万丈光芒的银河河滩上的小鸟,任其捕捉。」到旅途接近终点时它希望像天蝎一样实现生命的价值「只要能为大家寻求真正的幸福。就是身经千锤百炼,我也不在乎。」乔班尼的银河之旅,是启发同情之旅,对他人的生命感同身受,心灵因此受到驱使,在抹平他人的苦难之前无法歇息。

宫泽贤治笔下的自我牺牲与追寻幸福都从同情这个源头而来,富于同情心的柯内贝拉也因此成为小说中竖立的一个榜样。同情与牺牲与幸福间的联系,在茨威格的小说『心灵的焦灼』中亦有相似的精彩阐述[5]。『银河铁道之夜』与『心灵的焦灼』的区别在于,宫泽贤治更为深刻地认识到生命的链锁,揭示了分享、牺牲正是生命传承的本质,也因此是那最终的幸福。这一寓意最主要的载体是苹果。

电影对原作的细节稍加改动,加重苹果所承载的内涵,并且单立为一节。电影与原著的差别:

  • 原著:家庭教师看到灯塔老人的苹果非常漂亮,不住地端详,于是老人便给了他苹果。电影:老人听完家庭教师和孩子们的故事后,主动提出赠送苹果。
  • 原著:灯塔老人有好多苹果,然后分给众人。电影:苹果只有一个,当与他人分享时,一个会变成两个。传递顺序亦与原著有别。
  • 原著:从列车望出去的河流下游,有郁郁葱葱的苹果林。电影:苹果树上的果实,是由飞鸟变成的。

可以看出电影里苹果的象征意义更加明显。苹果是由老人分享与青年教师,由教师分享与乔班尼(乔班尼分享与柯内贝拉),主角二人再分享给更加年幼的女孩和男孩,分享者的年龄顺序与人类的代系间薪火传承相吻合。原著陈诉苹果是从自然丰收、无需辛劳便能结出丰硕果实的林园(天堂)收获的。电影对林园作了进一步补充,人类采摘的果实是由其他生命转化而来,将生命的轮转奉献提升到更高的层次。飞鸟变为果实的唯美镜头,或许也启发了动画ICE,与ICE里唯美的生命循环有相通之处。

电影原创的两小节「失明的无线技师」和「天鹅座观测所」说的是如何追寻幸福。屹立在四次元里的观测所用蓝黄相间的灯光指引迷途者,即便是在荒芜的尽头,也可以听见它发出的无线电信号,那是赞美歌Nearer,my God, to Thee的歌词[6]。无线技师和告知主角二人信号含义的老婆婆在之前的剧情里有过短暂的出现[7],他们都是踏上黄泉之人,在走向死亡的路上,用赞美诗鼓励自己、愿自己的一生有所价值。这两节为重头戏家庭教师和姐弟的登场作了铺垫,影片的情绪也跟着浓郁起来。

歌中唱「Nearer, my God, to Thee, nearer to Thee! E’en though it be a cross that raiseth me.(完整歌词)」讲的是以牺牲接近上帝。这首曲子据称是泰坦尼克沉没前乐队演奏的最后一曲[8]。家庭教师不忍心让其他更幼小的孩子受难,没有去推开别人把身边的孩子送上救生船,而是选择在赞美诗的陪伴下随泰坦尼克一起沉入海水。电影让乔班尼和柯内贝拉随着家庭教师的叙述重历了沉船那刻(截图),他们看向窗外,只见家庭教师紧紧搂着姐弟二人陷入大西洋。耳边响着赞美诗,悲伤、坦然、怜悯,种种情绪纠缠在一起涌上来,是影片里最令人动容的片段——

——以宗教的语言说是「来到上帝的面前,获得真正的幸福。」更平实地说是「无论多么痛苦的事,只要能正道直行,即使赴汤蹈火,也能一步步接近幸福。」无论是故事中舍身搭救同伴的柯内贝拉还是现实中为帮助农民而辛劳过度早逝的贤治本人,都是这道义的亲身实践者。杉井监督在创作本片前有十年在各处游历,正是这番经历让他将荆棘之路上的露珠采集,融成宝冠,拍出无愧于原作的电影。

人设、音乐、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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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的原案是増村博,用猫咪替代人形出演主角是他的想法。这在当年还是挺有争议的,毕竟『银河铁道之夜』也多次被改编为其他艺术形式,还没有用动物形象来演的。杉井监督坚持猫咪出演,想要将贤治的故事更加普遍化,乔班尼和柯内贝拉不是特定种族甚至性别的人类,任何观众都可以将自己代入到故事中。

就观影效果而言,此处用猫代替人也是妙招。首先是突出了作品的童话印象,拟人化的动物形象夺人,观众不自觉心生进入异世界的新奇感。其次,动物的形象更加敦厚,大而灵动的眼睛,肉呼呼的鼻头,一身漂亮的毛发,用软软的肉垫走路,真是即可爱又天真。不光是省略了内心独白的乔凡尼比原著中更加憨厚,柯内贝拉也是一副让观众心花怒放的老实模样。它眨巴眨巴的温柔的大眼睛,或难过、或忧伤,看着它流泪,观众的心也跟着淌血了。

在此之后,猫咪形象也成了宫泽贤治作品改编动画的标配。『春与修罗』『古斯柯布多力传记』『猫的事务所』,拟人的猫咪们一次次凳上荧幕。

細野晴臣创作的音乐很有异世界特色,与画面的风格相得益彰。久石让为2006年『银河铁道之夜』的CG动画作曲,优美动人,但一听就是尘世的声音了。K3K的网志分享了一条相关的幕后故事:

細野晴臣的祖父正是唯一一位乘坐泰坦尼克號的日本人,他在事故後生還回國,但就被當時的社會所指責,默默地渡過了一生,直到九十年代後期才得到平反。多年後由他的孫兒為這海難作曲有像是命運的安排一樣。

nori05-3三角标是『银河铁道之夜』中反复出现的一个道具。在乔班尼听到银河列车的声响前,身后的气象标先变成了一座三角标,历险沿途也常常见到它。但究竟这个三角标是什么东西,却是不清楚的。贤治的老家花卷市认为它应该是铁路道岔的臂木式号志机,信号灯部位成三角形,整体外观也的确跟气象标几分相近。贤治写铁道是以花卷至釜石的釜石线为蓝本,在『银河铁道之夜』前还写过『号志灯先生与号志灯小姐』的童话爱情故事,所以三角标就是号志机的可能性很大。不过电影中的三角标是发光的正四面体框(见「建筑的意象」配图的右上图),更富时空感一些。

结语

这部1985年的老片,似乎国内知道的比较少,2006年加贺谷穰拍的CG动画名气则大得多,国内的天文台也有后者的穹顶放映。不过若以英文搜索,二者的名气就倒过来了。本片亦被收录在英国电影协会(BFI)系列著作『100 Animated Feature Films』的百佳名单中。

美轮美奂的镜头、深远动人的意境、至纯至真的哲思,这部乔班尼的幻想奥德赛,不仅是动画迷,也是所有电影迷与童话迷一生中不可错过的佳作。

※『银河铁道之夜』英文字幕版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