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沉迷介绍日本历史、风土的书籍,包括茂吕美耶的一系列『**日本』,司马辽太郎的小说,还有芥川龙之介的短篇。新选组(新撰组)作为末代幕府最后的武士,自然是常被提及的重要群体,更是两度被搬上NHK大河剧的舞台。2011的大河剧改编自司马辽太郎的『新选组血风录』,而本文要介绍的电影『御法度』也以司马辽太郎的这本小说做原本。

电影『御法度』是松田龙平的出道作,取材于小说的第7章『前发的总三郎』——仅21页,讲的是新选组众人为美少年加纳总三郎着迷继而纷纷因此丧命的故事。电影基本忠于原著,但为扩充时长和内容,插入了第九章『三条滩乱刃』,并且将原本的主角国枝大二郎修改为加纳。虽说这两人的性情在原著中相差不少, 改编得还算成功。没看过原著的人,只觉得加纳的英勇是尽职罢了,而非出于对井上源三郎的忠诚。加纳的传奇也出现在今年的大河剧中,但并未单独成集,而是做了第11章『冲田总司之恋』的陪衬。

相比于致命的石榴裙,致命的美少年数量要少得多,倒似乎也因此更为稀有。『魂断威尼斯』里的塔奇奥是一例,让王尔德蹲监狱的阿尔弗莱德是一例,害魏尔伦离家的兰波是一例。不过这些美少年所吸引的大叔多半是或是潜在的同性恋,可加纳总三郎不仅受众道之人爱慕,更能让取向正常的武士倾心。仅用美已经不够形容,故被冠以魔性之名。

加纳的外貌和体态是新选组众人中最得司马辽太郎尽心描述的。讲他接受新选组剑术考试,就用了一大段说他的仪姿——又是闲适优雅,又是檀木的香气般,超凡脱俗、鹤立鸡群,真是一堆美言。还有大篇幅记录加纳跟他人比试剑术的过程,俨然到了紧邻冲田总司的次席。之后说他的容貌一瞬间让近藤和土方屏息,也颇为生动:「一个男人怎么会有如此的美貌!加纳蓄着前发,单眼皮、细长的眼睛顾盼间极富情色味道。更遑论他肤色白皙,嘴唇的轮廓也很漂亮」,「真年轻啊,近藤眯起了眼睛」,「就是土方,也不自觉地心中一动」,如此种种

出演加纳的松田龙平时值16岁,比小说中还要小2岁,对展露那份青春之美更恰当。他的容貌与小说的描述也颇为契合,粉如桃花的皮肤,丹凤眼,身形修长,带有独特的和式美韵。相比于导演大岛渚之前相中的两位演员,木村拓哉和武田真治,松田无疑是更佳的人选。

是否真有加纳总三郎这个人?我挺怀疑。除了司马辽太郎笔下的『新选组风云录』,在其他描写幕末的作品中并未见到(当然或许是我太疏漏寡闻的缘故)。杜撰的可能性很大,恐怕是基于作者的一些概念创造出来的人物。冷酷的美是对加纳直接明了的形容。虽是少年,举止中也颇有青春的羞涩,可是跟开朗天真的冲天总司不同,加纳身上有种阴暗的冷静。第一次显露是在担当介错人的时候,虽是首次实行这样的任务,却镇定而巧妙的将违规的队友斩首,令土方在意起来。电影中更是加入了一些原创细节以突出加纳身上杀戮的气息。例如被问及身为富商公子,为何要加入枕刀入眠、被都城人惧怕厌恶的新选组呢?加纳的回答是因为可以杀人,如此话语从白净的美少年朱唇中吐出还真是叫人打冷汗。

小说中明确献上爱慕的至少有四人,一是一同入队的龅牙浪人田代彪藏,一是长了张大嘴的汤泽藤次郎,一是叫人讨厌的五队队长武田观柳斋,一是四方军平。而这些人里能查证存在的只有武田观柳斋一人,他的确也有同性恋的传闻(子母泽宽『新选组物语』)。总之尽是些苍蝇环绕在加纳周围,无论气质、剑术还是相貌与总三郎般配的没有。可是加纳对他们的殷勤居然半推半就地接受了,恐怕是享受把人玩弄于股掌间吧。而一旦加纳厌倦了,这些可怜的飞虫就有丧命或被陷害的危险。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对这些人出手,作者并未说明。但读者不难推断杀陌生人已无法满足加纳,玩弄之后杀之方是更为刺激的游戏。集美色、魅惑、冷酷、阴暗于一身的加纳,某种意义上与‘武士’这个概念重合了——繁琐的礼节,讲究的服饰,这些樱花般鲜艳的外表下是求死、求杀的冰冷内核。

无论是电影『御法度』还是今年的大河剧,都有意暗示加纳真正喜欢的是冲田总司,想要把加纳杀人的动机部分归于总司。但原作中此二者除了加纳入队比试和最后被总司刺杀,没什么交集。不过我想总司高超的杀人技艺应该回应了加纳嗜杀的心理,因此而喜欢总司也不算无有可能。『御法度』似乎是要讽刺美少年的命运一般,刻意让总司对加纳表现出厌恶之情。唯一衬得上加纳的另一少年,为了防止日后土方和近藤为加纳争风吃醋,主动提议斩除红颜。这个本可以让世界为之大闹一场的美人就此殒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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