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木偶剧产生兴趣,源自身边某正经人对布袋戏的痴迷,这位难得去101大楼也舍不得区区400台币上观景台的正人君子,在台中居然破费3000购入霹雳型男玩偶之‘傲笑红尘’(霹雳布袋剧中的人气角色),令我眼镜大跌。对自由度较低的定格动画本人并无特殊感情,对木偶剧的印象更是停留在拉线傀儡这种极为远古的概念上。但翩翩君子走火入魔,遂向我传教布袋戏之情节跌宕,荡气回肠,道具刀枪的电光火石间尽是儿女柔情,一CV分饰多角+女声男优的上佳传统更是听觉享受。

上图便是型男No.1,弓眉剑目刀削面,鼻直唇红顶泰丰的‘傲笑红尘’,他的型男必杀技是‘忘弃红尘,无独求偶’ 在君子眼中,这是令日月失色、山川动容的大招。

尽管后来还是放弃了君子力荐的动态武打小说,对木偶剧的印象倒是大有改观。本文的主题便是木偶动画界的三位大师——吉利.唐卡(Jiri Trnka)和他的两位徒弟:吉利.巴塔(Jiri Barta)、川本喜八郎(Kihachiro Kawamoto)。三人的作品介绍网上流传颇多无需一一叙述,仅浅谈对三人作品的些许感言,笔者非专业人士,仅供看客消遣无聊。

为师的吉利.唐卡,长相粗壮,晚年脖颈下垂,跟巴尔扎克甚是形似(见题图)。他所有的长篇木偶剧都来自名家文学,评价最高的便是改自安徒生童话的《国王与夜莺》。唐卡和安徒生的家境颇为相似,幼年均掌握有雕刻、操纵木偶的好技艺。安徒生对自己相貌不可思议得高估,放弃木偶剧、去哥本哈根寻觅演艺之路,年纪轻轻就飚出‘我会成为家乡的tag’这等豪言。之后他更是轰轰烈烈,跻身欧陆名流,死后享得哀荣。唐卡生性本分,又诞在 ‘不守本分就没法活’ 的华约大家庭成员捷克。于是拿他当国宝宠的政府指示什么就得拍什么,劳心劳力完成数部民族颂歌,在发表指责政府操控艺术家的短剧《魔手》之后便撒手人寰了。讽刺的是他与片中的雕刻家命运相同,政府在为他主持隆重葬礼后,将该作品的所有副本抄收,禁放20年。在预见自己死后的命运上,唐卡和安徒生都算先知先觉。

《魔手》中用手进行拟人化的表演,并非唐卡原创。最早用这种方式的是迪斯尼1959年的《梦游小人国》,奥利弗用手指和小人国的公主跳舞。通过手套给手赋予不同的身份,是唐卡的新主意,特别需赞叹的是手模特的搏位演出,既能有胖绅士的优雅,也可以是丰满钢管舞女郎。大徒弟吉利.巴塔则将恋手癖发扬到新境界,在《失去手套的世界》(人失去衣服的世界?)中手不仅要充当战场上的英雄,还要充当情场上的谋臣,伴着真实的OOXX声音,手模特姿态娇媚,尽缠绵之能事,右图是手模特之欲火焚身偷情版(最初发表的版本里还有一个丰满女仆丝袜版,这里鉴于排版效果就不发出来了)。

据说唐卡最得意的门生是巴塔,也有说法川本拜师是为了成为新的最好。但很有可能的是他们跟从唐卡学习的时间都不长,唐卡去世那年,巴塔刚刚21岁,川本认师门也仅仅是唐卡去世前5-6年的事情。川本将改编的能力发挥到极致,没有文学原作的动画寥寥无几;巴塔唯一的长篇也取材自德国民间故事《哈默尔思的吹笛手》。然而两人走的是与唐卡遵照原著完全不同的改编路线,各自立门户去了,活的也都比老师久很多。

吉利.巴塔偏向哥特+幽闭风格,估计跟他多年拿不到放映权、钱少、心情郁闷有关。《哈默尔斯的吹笛手》本来是充满童话色彩的故事,结局是被欺骗的笛手引着纯洁的孩子们去遥远的山洞过不为人知的幸福生活。这个传奇和散文小说《茵梦湖》构成了我童年对德国的美丽幻想。巴特则将城市的罪恶以及后至的惩罚夸大许多,不仅仅片中的老鼠极大只跟水牛头有的一拼,而且还出现了恶心程度更高的人变鼠镜头,最后全城的大人都化成老鼠,纷纷跳水身亡。画面是冷峻的金属风格,也有很多物体带石头质感,唯独老鼠的皮毛非常真实。不禁怀疑他就是捉下水道里老鼠拍摄的,于是恶心到七荤八素。此君也拍过真人短片《最后的盗窃》,但在奇幻恐怖类型中并不算出彩。日前,听说他打算弃旧从新,面向儿童观众制作动画电影,热切希望我朝吸纳这位从良的大艺术家。

上图是头带非洲木刻的群众演员(这戴头罩的工作该多格应人啊),违和度不低于奥特曼里半边脸发霉的变种。

川本喜八郎迈向了恩师嘱咐过的民族特色,其实就算唐卡不期冀,他也自然会长于展露人性之变态扭曲的“日本风格”。《道成寺》里,痴情女子化作厉鬼追逼躲她的僧人;《鬼》中,连岁月也觉得太多的衰老妇人,设法吃掉亲生儿子;《火宅》说得是皈依佛门的女子被两人痴恋,情人们争风吃醋死掉了,她于是进炼狱,被铁鸳鸯啄头、被火烤,如此反复500年;《死亡之书》是可悲可泣的人鬼恋;《野玫瑰与睡梦人》更是颠覆格林童话,变成公主爱上皇后的情人,后因那把特制的“纺锤”失踪,从此食而无味。女权主义者若看了他的作品定会怒不可遏。就算其他没有犯严重过错的川本女郎也没有好下场,不是因贫困劳累化作纺车上的棉纱(《诗人的生涯》),就是贪杯误事被男上司教训(《摘花》),最好的结局就是变成石姑从新做人(《旅》)。

虽说尺度宽,凭借川本老师的“公关能力”,他在国媒有很高的口碑。一部与上海电影制片厂合作的《不射之射》被传唱叫好二十载,常被注明为中日民间往来友好的佐证;《旅》所借用的《庐山烟雨》更是挑起普及诗词与天朝宅族之重责。因此几乎所有他的作品都可以方便找到,除了以恋母情结为主要内容的《莲如与母亲》不见踪影(ms,付费网站仍存有此片)。被众多评论反复强调的玩偶制作精良、画面明快、语言考究、配乐独到是不争的事实,题材受众少也非他的错。原作不是另有其人就是大和的血脉相承,正如《今昔物语》所说:“这是多么恐怖的事情啊,传说就一直流传了下来”。

总体而言,个人以为川本和巴塔都尚未超越唐卡。后者不仅在技术层面非常精湛,主题更是涉及史诗、政治、科幻、民俗等多个方面。川本风格略多于巴塔,但想象力有所欠缺;巴塔的作品尽管晦涩,但论调很少转变,在应试创作上显然也不及老师的能屈能伸。正因如此,感觉三人就如那牵牛星座,唐卡肩挑两位爱徒,点缀在自己左右。

最后再说个雷物好了,被称作特有范儿的‘新裤子乐队’主唱郭磊在04年做的定格短片《别吃不干净的东西》。见右图,看到那老鼠呕吐的模样了么(鸭子吐的时候更悲惨),绝对可以用来做防治乙肝的宣传片了….这是何等的失态啊